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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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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洛疏竹把歷拂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然後她忽然伸手,捏了捏他臉頰上的軟肉。

“藥也喝了,東西也吃了。”她偏過頭, 眉眼間似乎有濃濃的不解, “怎麽就養不回來了?”

她很少露出如此孩子氣的時候, 歷拂衣垂下頭低低地笑了一陣,任由洛疏竹對他隨意地擺弄,“哪有這麽快。”

“為什麽不行?你昏迷的時候, 一天比一天瘦,現在為什麽不能一天比一天……壯實?”

洛疏竹食指在他手腕處凸起的圓骨上輕輕打圈, 在這處圓骨的下方, 一道巴掌長的傷口分外明顯。

她的視線又落到這處傷口上, 當日, 這只手被歷千霄撕下一塊血肉,幾乎露出白骨, 可是歷拂衣,還是把她穩穩地抱回了洛家。

“好了別看了。”他把手往回縮了縮, 用衣袖遮住傷口, 隨後眉毛一挑, “我就算是受傷了, 也比歷千霄厲害。”

提起這個人,歷拂衣忽然想到什麽, 他一下子坐直了幾分,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歷千霄加假扮我的?”

他揚了揚下巴, “我可是問過了,連方霽那個楞子都沒發現。我們倆的區別”

“你!”他聲音驟然提高, 然後一手握住洛疏竹的手腕,“你不會是摸他鎖骨了吧?”

“那倒沒有。”但被抱了一下。

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洛疏竹後半句話沒說,只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看他,“我不用這招,也分得清你們倆。”

“是麽?”他往前湊了湊,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怎麽分清的?”

“直覺。”

他繼續刨根問底:“到底是什麽分清的?”

“我當時,也只是感覺有點不對。”她一手托著下巴回憶細節,“……在我已經拒絕的情況下,‘他’還讓那個侍女幫我換衣服。”

洛疏竹咬唇笑了笑,“我這個判斷方式……很玄妙,所以我姑且認為,是直覺讓我分清的。”

“這樣啊……”他細細地聽完了前因後果,順手扶了一下洛疏竹的簪子,“像我這麽沒禮貌的人,在你第一次拒絕的時候,估計就已經不耐煩了,哪還會幫侍女講話?”

歷拂衣笑得過於得意,“說到底,還是因為你特別、特別了解我。”

特別了解,在他心裏,等同於特別在乎。

洛疏竹沒有反駁,她在心裏回想了一下歷拂衣描述的樣子,然後由衷得生出一些認同感。

確實,他就該是這個樣子。

“看來,也是真的恢覆了一些。”

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十分鮮活,與前幾日那個說幾句話、動一下,就咳嗽個沒完的狀態截然不同。

“我都說了別擔心,”他擡頭望天,給她留下一個好看的側臉:“龍鱗歸位以後,又多了一層保護,我的恢覆速度必然比以前更快。”

“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為什麽不舒服?”歷拂衣怔了一下,“你是指,龍鱗被那條魚用過麽?不會的。”

一談論這件事,洛疏竹總是比他這個主人還要擔憂,他伸手在她眉心彈了一下,想開口緩和一下凝重的氛圍,“要不然現在出去,我給你看看我的真身?”

“還沒好就折騰,躺著。”洛疏竹立刻反駁,但又害怕拒絕得太過直接,只得又補充了一句,“我想象的到。”

在歷拂衣希冀的目光裏,她繼續說:“就是……很亮、很厲害、很威武。”

她還是不太擅長,直白地誇讚別人。

他對這個表揚明顯不太滿意,幽幽然嘆出一口氣,“洛笙笙,你現在真的很敷衍。”

歷拂衣又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額前碎發,“算了,敷衍就敷衍吧,至少是敷衍我,沒敷衍別人。”

*

歷拂衣能出門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獨身一人去了遲家。

洛疏竹一直覺得,這件事,需要他親自去處理。

畢竟受苦的是歷拂衣,報仇的也合該是他。

這也就是她,在那一日留下遲婧懷性命的原因。

洛疏竹靠在搖椅上靜靜等他,突然就想到了在洗塵宴時,她和遲婧懷的那一“撞”。

當時她胸口處的鱗片一瞬間冰涼,洛疏竹還以為是遲婧懷使了什麽手段,如今想來,那個時候,應該是護心鱗與她身上的其他鱗片相互感應,才有了反應。

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突然感覺上方投來一片陰影,再睜眼的時候,歷拂衣竟然已經回來了。

“這就回來了?打不過?”她坐直身子,“我和你一起去?”

“我打不過她?!”歷拂衣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再說,就是真的打不過,你也不許去,別忘了,你答應過你哥哥一過月不用劍的。”

“而且,我再強調一下,我沒有打不過她。”

洛疏竹出言解釋自己的意思:“對面是遲家,又不是只有遲婧懷一個人。”

“那又如何。遲頌見了我,不也是恭恭敬敬的。”

洛疏竹想了一下那場景,她覺得遲頌的“恭敬”,很大可能是源於害怕歷拂衣忽然的“大開殺戒”。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快回來?”

“我闖進遲家以後,看到了遲婧懷。”歷拂衣已經從洛疏竹這裏,了解到所有的前因後果,“她沒了我的龍鱗,就只能躺在床上,皮膚潰爛,又痛苦萬分。”

“我看到她,突然就覺得不需要再動手了。”歷拂衣在她的對面坐定,“這可不是心軟,只不過她那副生不如死的樣子,實在沒什麽可以再報覆的。”

“但我也沒有白去,倒是看了一出好戲。她母親抱著她痛哭流涕,提著劍便要去找那個遲什麽……大姑娘算賬,卻被遲頌攔下來了。”

洛疏竹聞言只是點點頭。

她不知道遲頌對於自己的大女兒是什麽情感,但是,他一共只有兩個孩子,現在總要保全一個。

茶水裏氤氳上淡淡的熱氣,洛疏竹想到了很久以前,遲婧懷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你知道麽?我很羨慕你。”

那時候,遲婧懷手指用力,將為了她和穆朝旭大婚而特制的簪子折成兩段,她面上並沒有什麽愉悅的表情,隨手將斷簪一丟,“洛疏竹,你不屑一顧的東西,是我拼命也得不到的。”

“如果我也有你的天賦、你的家世,”她眸色暗淡下來,“那麽……”

洛疏竹當時並不明白,她羨慕的是穆朝旭,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可她覺得自己不值得羨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難。

明明遲婧懷還有疼愛她的父母親人,還有遲家的秘法資源,還有很多她不曾擁有的東西。

可遲婧懷看不清這些,洛疏竹也不願意就此提醒她。

“疏竹?”歷拂衣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我聽見了。”

“所以我想送你個東西。”

“什麽?”

這聽起來沒什麽因果關系。

“我說,我想再給你個保障,因為含珠草的事情,也因為遲頌。”

洛疏竹搖搖頭,“我還是不太明白,遲頌……怎麽了?”

“第一次,他背叛了第一任夫人;第二次,他為了家族利益,保下了大女兒。對薄情寡義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我覺得我是不會這樣的,但萬一有一天……我不正常了呢?”

洛疏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卡了一下,她眨眨眼,不由得覺得好笑,“你、你就去了不到一個時辰,怎麽這麽多感悟啊?再說,哪有人這樣罵自己的?”

歷拂衣看著她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

“你別笑,哎、我說到哪了……對,想起來了,所以,你看這個。”

他從懷裏抽出一張紙,上面用朱紅的筆畫出精細的陣法,“記住它。”

等了一會兒,歷拂衣催促道:“記住了麽?要記清。”

洛疏竹雖然不懂,但依舊照做,她記性一直不差,將那陣法在手心描摹了幾遍,便點了點頭,“嗯。”

他指尖燃氣一陣火光,紙張從中間燃氣紅色的火焰,只幾個瞬間,便化為灰燼。風一吹,便輕飄飄地散了。

“這是毀掉護心鱗的特殊陣法。”他說:“別人想要毀掉我的護心鱗,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這陣法,大概除了歷千霄,也再沒幾個人誰知道了。”

洛疏竹忍住伸手敲他的沖動,“你讓我記下這個幹什麽?”

“保障。護心鱗、陣法、含珠草葉片,都給你。你哥哥不必擔心我發瘋了,也不用擔心我隨意變心。”

他渾然未覺自己這種做法有什麽不妥,“我對不起你,或者不清醒傷害你了,你都可以毀掉護心鱗,怎麽樣?”

“……”她動了動最,但沒說什麽,只又伸手撫了撫心口的鱗片。

其實洛疏竹感到覆雜,她覺得歷拂衣對她很好,她應該是很開心的。

可是又有點太好了。

總有種無以為報的虧欠感。

歷拂衣感覺她情緒莫名低落,但卻不知道原因,“……你不開心麽?你不喜歡我這樣做?”

“沒有,”她搖搖頭,頓了頓才又說:“我沒什麽東西再送你了。”

“我有披風就夠了。再說,東西重來都不重要。”他忽得一笑,湊到她耳邊輕輕道:“重要的是,我知道那披風的來歷了。”

歷拂衣勾起笑意:“洛疏竹,你就是特別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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